2015年10月17日 星期六

北一段未竟的故事


一。煮飯

因為有人在問所以這邊整理一下我的煮法,十個人有十一個煮法,底下大家參考就好不必照做。

地點:雲稜山屋(H2600m)、審馬陣山屋(H3220m)

廚具:鈦鍋、火楓蜘蛛爐、高山瓦斯罐(至少半滿)、擋風板、打火機

食物:生米一杯(一杯米兩碗飯)

煮飯過程:先把米一杯倒入鈦鍋,加生水淹過米再超過一公分,蓋上鍋蓋,把鍋子放在蜘蛛爐上測試爐具穩不穩固,確定後再點火以免煮飯到一半倒鍋,火大概是中火。等待鈦鍋冒出水蒸氣,表示鍋子內的水已經達到沸點,接著把火轉到最小火再把水整個逼出,倒數計時15分鐘停火,生米粒慢慢飄出香氣十分誘人。15分鐘過後應該不會再飄出白色的水蒸氣,否則我們可以多燒點最小火再把米煮熟點。關火後還要繼續悶15分鐘以上為佳,整鍋飯的味道才會完整。

(其實煮飯真的很花時間)

(在山下吃慣了米飯,在山上也能吃慣米飯。在山下吃不慣的食物,在山上也會吃不慣。不要因為重量選擇不愛的食物)





二。撤退

時間:2015-10-09 ~ 2015-10-14

人員:領隊龍哥共12人

預定行程:
  • D1:勝光 → 6.8K登山口 → 多加屯山 → 木杆鞍部 → 雲稜山屋 C1
  • D2:C1 → 審馬陣山 → 審馬陣山屋 → 南湖北山 → 五岩峰 → 南湖大山北峰 → 南湖山屋 C2
  • D3:C2 → 上圈谷 → 南湖東峰 → 陶塞峰 → 南湖東南峰 → 馬比杉山 → 主東鞍部 → 南湖山屋 C3
  • D4:C3 → 主東叉 → 主南叉 → 南湖大山(來回) →  南峰叉 → 南湖南峰、巴巴山(來回) → 中央尖溪山屋 C4
  • D5:C4 → 中央尖山(來回)→ 香菇寮遺址 C5
  • D6:C5 → 南湖溪山屋 → 木杆鞍部 → 多加屯山 → 6.8K登山口 → 勝光

實際行程:
阿龍主隊:
  • D1:勝光 → 6.8K登山口 → 多加屯山 → 木杆鞍部 → 雲稜山屋 C1
  • D2:C1 → 審馬陣山 → 審馬陣山屋 → 南湖北山 → 五岩峰 → 南湖大山北峰 → 南湖山屋 C2
  • D3:C2 → 上圈谷 → 南湖東峰 → 友隊山難地點(來回) → 南湖山屋 C3
  • D4:C3 → 南湖大山北峰 → 五岩峰 → 南湖北山 → 審馬陣山屋 → 審馬陣山 → 雲稜山屋 → 木杆鞍部 → 多加屯山 → 6.8K登山口 → 勝光
阿根分隊:
  • D1:勝光 → 6.8K登山口 → 多加屯山 → 木杆鞍部 → 雲稜山屋 C1
  • D2:C1 → 審馬陣山 → 審馬陣山屋 C2
  • D3:C2 → 審馬陣山 → 雲稜山屋 C3
  • D4:C3 → 木杆鞍部 → 多加屯山 → 6.8K登山口 → 勝光
撤退原因:我根慵懶、Roman高山反應、天氣不佳。





三。友隊山難

事非經過不知難,很榮幸參與救援任務,雖然只是中繼的角色,從每則轉發的消息慢慢拼湊出自以為是的幻想的全貌,幻想是如此真實,假若天氣變得更差沒有任何隊伍爬山撿山頭,是否在迷幻的南湖東峰又葬送兩條寶貴的生命?或者說,生命在大自然的眼中根本微不足道。

時間:2015-10-10

天氣:視線差冷有霧雨

人員:領隊白髮女生及不熟的隊員共8~10人

預計行程:
  • D1 勝光登山口 → 審馬陣山屋 C1(推論)
  • D2 C1 → 南湖山屋 → 南湖主峰(來回) → 審馬陣山屋 C2
  • D3 C2 → 勝光登山口(推論)

實際行程(D2 拆成三隊(!!!))
4~6人主隊:
  • D2 審馬陣山屋 → 南湖山屋 → 南湖主峰(來回) → 審馬陣山屋 → 雲稜山屋 C2(!)
  • D3 C2 → 勝光登山口(推論)
一男一女薑湯隊:
  • D2 審馬陣山屋 → 南湖山屋 → 南湖主峰(來回) → 南湖山屋等不到人 → 審馬陣山屋 → 雲稜山屋 C2(!)
  • D3 C2 → 勝光登山口(推論)
意志堅強女隊員及領隊:
  • D2 審馬陣山屋 → 南湖山屋 → 南湖主峰(來回) → 南湖東峰(來回) → 陶塞峰路上迷路緊急迫降 C2(!!!)
  • D3 C2 → 南湖山屋 → 審馬陣山屋 C3
  • D4 C3 → 勝光登山口

記錄:

D2 (2015-10-10):

因為 Roman 不太舒服,推論高山反應(昨日晚上沒有睡好今天體力不振),原本從雲稜山屋熱好身準備過五岩峰,到審馬陣便嘎然而止,我和沿莉陪 Roman 到審馬陣山屋休息再作打算,龍哥帶其餘隊員繼續往南湖山屋前進。中午過後躲在小山屋大睡午覺,山下沒睡飽的山上通通補回來,Roman 說睡完之後比較好,但審馬陣山屋高度 H3220m 仍在高山反應的危險高度內,還是要有撤退降低高度的打算,高山反應不等於體力比較差,這點要特別強調以免誤會。

我們佔光審馬陣小山屋(雖然審馬陣山屋床位要申請),是因為大山屋還有幾個大包,前面的小空地也搭了兩頂四人帳,猜測他們的行程是南湖群峰輕裝來回。

PM3:00 友隊4~6人主隊回審馬陣山屋,山屋頓時熱鬧起來。首先,友隊有一個床位(#12)在小山屋(共五個床位),他們希望兩個人擠山屋,然後再到外面搭兩頂帳篷(六人帳與三人帳),我有點緊張因為我們沒有申請山屋,如果到時候剛好有另一登山隊從登山口殺到審馬陣我們可能要跑出去搭帳篷。

所以趕緊找一塊營地搭二人帳,Roman 也在山屋附近搭看起來會很冷的一人帳。

接著,又有其他隊伍從南湖圈谷回來。友隊4~6人主隊接到一張神秘紙條,請他們從審馬陣山屋下到雲稜山屋(!)。剛剛有點白忙的味道。後來聽雲稜山屋山友表示他們的帳篷分拆在各隊員身上,有些帳篷湊不成套。不得不說這樣子的登山隊伍風險有點大,有裝備卻不知道有哪些,也不知道裝備是否堪用。

PM4:00 友隊4~6人主隊下撤。心中有點不太放心,雖然審馬陣山屋腹地小了點,但若真的從從審馬陣走回雲稜,肯定是要摸黑下去,加上天氣不好白霧很濃視線不佳,細雨飄來身體更是容易覺得寒冷,總之我是不太贊成往下撤的。

(好處是我們重新佔領小山屋,Roman 把帳篷拆掉,我繼續留帳篷以免後變)

PM5:00 一男一女薑湯隊回審馬陣山屋。原本他們準備在南湖圈谷等意志堅強女隊員及領隊,預計 AM11:00 回來,苦候不到又多等到 PM2:00,人還是沒有回來,推測友隊隊員心慌意亂不知如何是好,兩手一攤只好從南湖圈谷往回走找其他隊員。觀察友隊狀況不佳,主動提議煮薑湯,還好他們也接受這個提議,否則以現在的天氣加上昏暗的天色,走回雲稜山屋又是一番奮戰。他們喝完薑湯匆匆告別,其實我們那時候並不知道南湖東峰發生怎樣的狀況。



D3 (2015-10-11):

AM6:50 起床。Roman 明確表示晚上沒有睡好頭有點痛,如果用最保守的態度判斷這極有可能是高山反應,解決高山反應最有效的方式還是下降高度,也就是回撤到雲稜山屋,正式宣佈撤退。因為龍哥還不知道今早的最新狀況,原本預計 AM8:00 開無線電通訊(正常行程可以到稜線上發話)我們就提早打開無線電,準備告訴龍哥我們要撤退了。

不料南湖圈谷發生大事,山下的消防隊梨山分隊也發生大事。

南湖圈谷這邊,葡萄隊在南湖東峰到陶塞峰的路邊發現兩人行蹤,據說是葡萄隊放音樂聽,剛好兩人有聽到發出求救訊號,幸好兩人沒有偏離步道太遠,葡萄隊年紀較大,便呼請年輕肉體龍哥幫忙救援。無線電訊號此起彼落,我們聽得清楚,但我們無法發話過去問他們更多狀況。

消防隊梨山分隊這邊,終於接到友隊 D3 早上的報案電話,時機點可以更早,至少多點時間掌握狀況,若要 D2 逕行搜救,從山屋走到南湖東峰天色已暗不切實際,夜間搜救實在太困難了。今天 D3 龍哥行程是馬比杉山來回,其他隊也會到南湖東峰,倒是可以特別留意友隊的狀況。

AM7:00 消防隊梨山分隊開始呼叫我們詢問狀況。此時,我們竊聽到南湖圈谷許多寶貴的資訊,並把這些資訊分享給梨山分隊。無線電使用有其限制在,當天的通訊狀況是:

收:(A → B 表示 B 可以收到 A)
  • 南湖東峰 ←→ 南湖山屋 → 審馬陣山屋 ←→ 消防隊梨山分隊
發:(A → B 表示 A 可以發給 B)
  • 南湖東峰 ←→ 南湖山屋
  • 審馬陣山屋 ←→ 消防隊梨山分隊

審馬陣山屋可以竊聽南湖圈谷,南湖圈谷卻無法竊聽審馬陣山屋,此外,南湖圈谷與審馬陣之間沒有辦法溝通,這是無線電的限制有點可惜。根據竊聽得來的消息,友隊意志堅強女隊員及領隊找到了,龍哥準備帶下山,寶哥在山屋留守癡癡等著 Roman。這是好消息。不安的因素是人是找到了但不曉得狀況如何,有沒有外傷?高反?失溫?這些我們無法確認。消防隊很著急,希望我們能夠確認狀況,我們也想確認狀況,畢竟溝通有可能誤傳重複幾次總是比較安心,還好龍哥不斷與南湖山屋聯絡,我們得以用間接的方式確認狀況,此外,在南湖山屋的隊伍也很熱心幫忙準備熱茶。

早上很混亂,Roman、沿莉、我輪流使用無線電,找尋最佳收訊角度,不斷轉發消息給梨山分隊,等到事情告一段落我們才緩緩從審馬陣山屋下山。一路上碰到許多山友,我們除了把好消息告訴上山的山友,也請上山的山友帶話過去,阿根小隊要撤退,雖然天氣不佳還是看到許多山友往山裡鑽。

AM8:00 GO

AM11:00 雲稜山屋。友隊4~6人主隊和一男一女薑湯隊也在雲稜山屋,聽到我們帶來的好消息他們非常開心,也感謝我們跟其他人的幫忙,爬山跌跌撞撞在所難免,或許我們無法真正學到教訓,但心中總是多了刻骨銘心的警惕。

後來得知在山上的兩個人,D2 PM3:00 便決定原地待援,穿滿保暖衣物最外面穿雨衣防風,兩個人背靠背度過漫漫無光的夜晚,心中煎熬只有真正碰過山難的人才知箇中滋味。友隊如此拆隊行進,感情似乎不佳,聽到人被找到的消息,友隊便把多餘食物留給我們,聯絡山下接駁事宜便打包下山(!)雖然期待他們等領隊下來再一起下山,不過這大概是奢想吧。

他們特意留了兩顆蘋果在審馬陣山屋,還特別提醒我們他們吃素,我聽了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因為時間不趕,我們決定在雲稜山屋過一晚,中午還是不免俗的睡了午覺,山難總算告個段落,沒發生在我們身上,但讓我重新思考爬山的初衷,以及完成目標所需的代價

(我們有時候會輕率地抱怨別人,實則是預先為自己開脫)

底下理性勿戰。持平而論,山難發生主因是運氣不好,次因是準備不周。天注定的無法改變,不要以為準備周全就能避免山難,也不要以為準備不周就會引起山難。一手好牌不見得會胡牌。即使發生山難滿手爛牌,也不見得會輸,只要應對得宜也能安全下裝求個不輸不贏。我也曾經涉入嚴重的山難,無明山西峰鳥不生蛋的地方,經過各方協助大家也是平安下莊。這次山難原因有很多,領隊無法拒絕固執的女隊員、天氣不佳錯過正確路徑、過度拆隊導致隊伍破碎不堪裝備零散、該準備的裝備(無線電、外帳等緊急求救裝備)沒到位、過早拋棄隊友,這些都是負面教材值得檢討。我們也該公平看待正面教材,領隊發現迷路利用現有裝備正確度過一晚、利用音樂作為溝通媒介、救援隊伍利用無線電溝通資訊。山難發生最直接的救援資源就是內部資源(領隊跟女隊員)!等到外部資源(龍哥、葡萄隊、阿湯隊)進來時間可能晚了,更別說外部資源的外部資源(山下的搜救隊)。山難救援就是那麼奇妙,一環扣著一環缺一不可。